第二章
只是定个位而已,并不是邀请你,你会不会想太多啊小姐?!但是我不能直言,毕竟这件事的错在于释南,谁让他手这么贱,发什么定位,是怕自己死了会没人发现尸体吗?
释南用胳膊夹住我的拳头,一直不松开,拉着我小跑回家,我使劲挣扎,怎么都挣脱不出来,就好像被猎人拽住了尾巴的猎物,难有转圜之机:“释南,你放开我,不然我真生气了。”
我点头:“放心,只要他没死,我就能找到他。”
我猜测牛皮糖小姐这回没再黏着一起,一定是在酝酿大招,说不准下次碰面就不给我泼水了,要改硫酸。但我还是有点窃喜,我拍了拍释南的肩:“真不生气,你还不错,没有见色忘义,这才是好闺蜜!”
他直接伸出一条胳膊,挡住了我的去路,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:“纪循循,你自尊心都拌饭吃了吗?这种连问都不问从始至终就不相信你的男人,还要留着过年啊?”
我哭丧着脸,连鞋都忘了穿就往外跑:“释南,你丫的害我!他肯定误会了!不行,我得跟他解释一下!”
我拨拉了一下刘海:“最近在赶画廊的义卖作品,机会得来不易,我忙得没时间洗头。”
我本想说是的,但察觉出他表情不同刚才,只好说:“当然发现了,找了半天呢,就是不知道它掉在了哪里。”
谜一样的痴恋,谜一样的审美。
乔枷木实在是一副标准的青年才俊长相,很稳妥,不冒失,微微一笑,竟让吵杂的背景都模糊了几分:“你看,这幅画的作者也叫纪循循。”
我不由得也笑起来,回复道:“你也是,用餐愉快。”
余喜够二,所以我一向称呼她为二喜。她一直看不惯释南,因为在她的认知里,没有什么女兄弟男闺蜜这种称呼,这些都能用另一种近义词替代——备胎。
我突然产生错觉,以为我和黎嘉微是大王的两个宠妃,都争抢着让大王夜宿自己被窝。他倒是很乐于看我和黎嘉微争抢他啊!这贱人,还真把自己当天子了!我愤愤一拍桌,转身走掉。
可现在,释南站在明亮的地方,被众记者包围,闪光灯刺得我都快要看不清他的面容,我在阴暗的楼梯拐角,被追星般拥挤上前的女孩们推搡着踩了鞋。
释南在我头顶低低笑了:“为什么?”
“真的假的?”
的确,我对潘为得并不是爱的死去活来,而是我需要一个男朋友的时候,他恰好在那儿了。我敢说如果换做另一个别的什么人,他也将“要友情还是要他”这种问题放在我面前让我选,局面依旧不会有任何新鲜之处。
我说:“不不,你误会了,不管是牛排店还是牛郎店,我陪你去都行,但是释南不行,他有任务在身。”
我倾诉完跟没倾诉效果差不多一样,反而更加迷茫了。和余喜分开前,她怨妇般地朝我喊道:“陛下,快废了释南那个乱人心神的小妖精吧!释南不死,吾等终究是妃,得不到陛下您的全部身心啊!”
见我没吭声,释南又接着说:“你最适合,身材虽然平庸,但也杜绝了我沉迷,你是最完美的防沉迷系统。画你,我感觉一个小时就能交画了。”
黎嘉微马上就不乐意了:“你竟敢这样说我家释南,你全身都被剁了!”
搞半天你还是想泼,因为释南才打消了念头啊,我真是谢谢你了……
释南堆着笑插嘴:“钱催不出我的灵感,我清高。艺术家都清高,而且我也不差钱。”
释南不屑地哼了一声:“嘁,没见过世面。”
他从小就不是一个王子,也不是那种无论受到怎样的不公平待遇,都不会作一句辩驳的骑士,他只是待在我的身边,和我吵架拌嘴一起磕磕绊绊地长大。
“那倒也不是。”
释南呵呵一乐,用眼神示意黎嘉微。黎嘉微这才坐直了身子,对我说了一句话:“上次用水泼你,对不起啊。”
是啊,我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?
我点了点头,他弯下腰用手一撕,就将我的半身长裙变成了及膝款,然后他向我伸出手,语气就像在问候老朋友:“我是乔枷木,又见面了。”
释南轻飘飘地扫我一眼,抱怨道:“凶。”
“你好,”有人拍了拍我的肩,我侧头一看,一个西装革履的有为青年微笑着看着我,他的手里也端着一个料碗,“不好意思,借过一下。”
“一,肯为艺术献身,但是得掏钱,好在你又不差钱;二,对你完全没有兴趣,还有点烦你,她不会缠着你。”
黎嘉微翘着兰花指,用筷子搅着蘸料,语气里浓浓的嫌弃气息已经都快要盖过火锅味儿了:“释南啊,这种Low到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烂火锅有什么吃头呀,陪我去吃牛排好不好?西大街新开了一家牛排店,环境特别棒,很安静很有情调~”
也许是深知释南的脾气,黎嘉微出于仍想和好的前女友心理,终究还是走了,她的每一步都带着怨恨,鞋跟哒哒的声音都快要把地板凿穿。关门声一响,我就火速推开释南将衣服穿好,顺便骂释南:“你是傻逼吗?怎么还给她钥匙?”
他可能以为我一交画,就会得知他拖稿玩失踪,接着就会第一时间赶过来。
我原本双手捂住胸,一副春光不准外泄的模样,现在只能放下双手,脸火辣辣地烧着。好在老天都帮我,我无意间瞥见释南的耳朵红了,这给了我绝佳的反击机会:“没兴趣你耳朵红什么?说谎不打草稿,男人都是视觉动物,这果然是真理!”
最终解救我的是闹钟,在梦境消散的那一瞬,我大发雷霆很不甘心地朝释南摔东西:“我他妈还不都是为了你!都是你!!”
“……理由很难猜吗?”我真是服了他的问题,“我可从没在异性面前脱那么光过,你要是非让我脱也不是不行,只要你现在就去厨房拔刀,切了自己,我就脱|光。”
我上了扶梯,没想到还没站稳,裙角就突然被绞进去了,一瞬间好的画面坏的画面依次出现在脑海!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,就是我的半身裙被整个搅进电梯,电梯因故停机,所有人注目过来,只穿着小内裤的我完美的抢了知名艺术家们的镜头!坏的结果当然就是有关生命危险,我吓得腿软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拽住我的裙子!
他带着我走,脚步轻快,心情愉悦,但胳膊夹得依旧格外紧实。我只能说软话:“你别这样,万一被认识的人看到,又以为咱俩是一对呢。你天天被传绯闻就不烦的吗?”
我郁闷又窘迫,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但他却不抬头看我。整场作画持续一小时二十分钟,这期间他只抬头看过我四眼。唉,我的身材果然难入他的法眼。不入眼还非要找我来,是想羞辱我,还是脑子缺根弦?
他躲过:“我这是在夸你啊!”
过斑马线的时候我还在往回抽手,释南大声嚷我:“纪循循!你消停点可以不?没演过韩剧难道没看过吗?过马路要当心出车祸!不要动。”他从夹改为拉,拉着我过马路。
“全世界你最贱好吗sister!我在跟你说正经的!你打什么斗地主?你该不会这些天全靠斗地主来找画画灵感的吧,你能找到个球啊!”
“等他把画展的作品画完了,你们爱怎么私房就怎么私房,我要是管一句,我就是这个——”我双手叠加,做了一个王八手势。释南乐不可支。我马上调转王八头对准他。
我这才猛然警醒,自己的胸线和释南的双眼正好平行。这姿势……我的妈……
乔枷木的眼睛很长,微微一弯,就成了一拢月牙:“我只是意外,同时拥有美貌跟才华的女同学,说的话听上去怎么会不太自信?”他又认真盯了盯我的画,给出一个评价,“色彩运用的很随性,稍显稚嫩,但是充满了灵性。方便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吗?”
如果杀人不犯法,释南坟头的草此刻肯定已经长到两米高了。
现在想想,我的朋友好像没有任何一个能看得惯释南,他就像一个万分不受待见的狗不理,不知是他的个性原因,还是他的作风问题?我决定把所有问题交给旁观者,既然我看不透,旁观者也许能窥探出一二给予我指点。
睁开眼躺了片刻,我陷入了迷茫……梦境越来越奇怪,我丢了什么?我在找什么?我为了他什么?
我心想,真正烦的应该是我才对。
释南点点头:“金主眼瞎,让你我同价,我能没意见吗?”
释南说:“别找话题演示尴尬了,直接脱吧。”
哦,原来我的椅子太靠后,堵得人家过不去了啊……我赶忙又前移。这个陌生男人继续对我笑,笑得春回大地春满乾坤春光肆意的:“用餐愉快。”
“但他给不了你。”
艺术家张泽远正处在众星捧月的位置上,他身旁就是西装革履的释南,出门的时候我还故意吐槽他,说他的装扮像个卖保险的,还不如穿校服来得好看。
最终我和释南来到了最著名腹泻火锅门口等位,这家火锅吃一次拉一晚,拉一晚就能让人铭记三生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释南就是爱吃,也许他天生有自虐倾向。
虽然总是被释南吐槽幼稚,但是海绵宝宝是我最喜欢的动画片,这次见一向对此嗤之以鼻的他身上竟有这个东西,没来得及多想,我就抢夺过来了。好像隐约还看到释南在偷笑。
我:“……”
黎嘉微打掉我的手:“他想画肯定就画了,你见哪个艺术家是被人逼着出作品的,真无知。”
他在室外,周遭车水马龙的噪音很吵,略带中和的男音从当中剥离而出,到达我的耳洞,传进我的脑海,久远的就像经历了一个世纪。
现在没有在一起,以前未曾在一起,将来也不会在一起,这是我潜意识里认定的事实。我跟释南太熟了,熟到连假使要接吻的画面我都不敢想,因为好尴尬,一想我的汗毛就炸。
释南又说:“黎嘉微,我最后警告你一遍,离开我家。”
释南“哎哎”叫了几声,我走到门口时,他已经跟了出来:“真生气了?”
这样的对话也太让人不适了!唉,算了,为艺术牺牲,是每一个艺术生都会遇到的境况,只要经历了头一回,以后就心里无障碍了吧。
我突然才意识到原来释南对我是这么重要,重要到我不愿意为任何人和任何事来变更我们之间的朋友关系。
我一脚就踹上去:“滚蛋!你才防沉迷!”
黎嘉微说:“少见多怪,搞创作的难免有灵感枯竭的时候,我追的那些文,作者头天说要更,结果等了八个月都没更新,还有的说下楼买包烟回来写,结果一包烟买了两年都没再上线,这有什么的呀!”
“这可是巴宝莉的最新款,两万多块。”
我过生日,所有人都为我庆祝,作为好朋友的释南却一天不见影,不知跟谁鬼混未归,零点过后,他醉醺醺敲响我家门,口头祝贺我生日快乐,连个礼物都没有。他随手将身上的物品依次摆放在桌上,让我随意挑选,我一看见海绵宝宝眼睛就直了。
我吐出一口气,破罐子破摔,以冲战斗澡的速度脱了战衣,胸罩扔在沙发上。释南来到画板前,一边在颜料版上调色,一边用笔指向胸罩方向:“我好像跟你说过那个颜色不适合你,”我刚想骂些什么,他又用笔尖指我,“别捂了,我对一手能掌握的东西向来没有兴趣。”
我和释南是这家火锅店的荣誉会员,因为释南某次喝多了直接往会员卡里充了十万块,老板承受了莫名的压力,一见我俩来,就亲自过来招待,送吃送喝还不用等位。
我礼貌地回应:“是很意外我会画画吗?也对,我长得就很不像搞艺术的人。”
“感觉。”释南深沉道,“你懂什么是感觉吗?我对她没有感觉,提不起笔。”
“你。”
展示后的义卖活动,吸引了不少同好和媒体来捧场。就连我的生涩作品,前面都经常会驻足几人点评赞赏。我倒并没有特别兴奋,因为可能也是蒹葭画廊的名气在那摆着,就算是展出一副《小鸡吃米图》,说不定都会在收到八方夸赞后以高价成交。
但是这次释南的意思是要体会普通人的等位滋味,就像微服私访体验民情一样,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。等终于叫号叫到我们时,我俩已经在门口的寒风中坐了快一个小时了。
我放下筷子:“黎同学,是这样的,释南不能陪你去。”
释南不知道被戳了什么点,整个人都往外散发着一股微微的愉悦之情,目光浅淡,但灿若星辰。他伸出食指,从我的脸颊慢慢滑到下巴,慢慢将它抬起:“好,就依你。”
“你话说一半讨不讨厌啊,到底梦见什么了?直接讲不就完了,难不成梦见什么让你难以启齿的东西?”余喜突然一拍脑门,“噢!我知道了,你梦见释南那个小贱婢了!你放着你口中的男闺蜜不找,那就一定是跟他有关,我的推理能力过不过硬?”
“呃……是吗……”这着实是个误会,乔枷木可能惊喜于我们有缘,但实际上有缘的可能是他和释南。我终于想起来那天,我是怎样拿到海绵宝宝钥匙链的。
他照着镜子取下隐形眼镜,用了两种洗面奶清洁面部,擦上保湿霜,接着打开电动牙刷坚持震动了五分钟,用李施德林薄荷漱口水最后漱口。完成这最后一道工序后,释南离开洗手间走回客厅。
我眯了眯眼睛:“那能一样吗?给那些作者几百万,她们马上日更到完结,可是释南这货——”
释南叹了口气:“哎,我现在不想这个,我想吃火锅。”
我挑了挑眉梢,什么都没说。这人倒是挺直接的,不知怎的,行情向来没有释南好的我也会受到这样的……嗯……这样的搭讪……
乔枷木随着我转悠,我为他一一介绍,他走到释南的画前,脚步停下了。我的脸顿时升起一朵火烧云,想拉开他,但又怕碰触肢体的动作过于唐突。
我:“……”
“实在抱歉,今晚庆功宴,她没空!”释南不知从何处强势插入,他搭住了我的肩,替我回答了。
释南笑吟吟得掏出手帕擦鼻涕,又给蘸料里舀了两勺小米辣:“好爽,真辣。你们两个继续。”
释南埋头作画,不再说话了,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怼我:“因为我羞愧,认识你这么多年我竟没帮你去寻找丰胸秘方,枉费了这些好时光,是我不对。”
“真好奇是哪一方水土能养育出他这么一朵奇葩?”释南把门一关,悠悠闲闲地走过来,“你的那位和蔼可亲、随时都让我忍不住想给他捐钱的前男友,原来面目可憎起来也是蛮可怕的~”
牛皮糖小姐冷哼一声:“释南发了定位朋友圈,明显就是让我来的。”
说完我就把通话按断了,将手机扔在了床上。我越来越频繁地将气撒到释南身上,我知道这样不对,但是无法控制。跟他有关的梦境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日常心情,我很不喜欢这谜一样的人生,到底为什么总梦见他?他只是我的一个发小、一个男闺蜜而已啊!
余喜加紧双股离我而去,我拿起包打车,前去找释南。
余喜不到十分钟就风风火火地杀来了,她一屁股坐在我对面,抬手要了一杯雪顶咖啡,然后就开始捧着脸做倾听状:“心事垃圾桶已就位,主人请快倾吐!”
翻出名片确认完,我找释南显摆:“看见没有,我的画价格和你一样了,这真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一天啊,不行,我得发微博空间朋友圈,能发的社交平台都发一下这个消息,此时不装逼,更待何时啊!”
什么叫脑残粉,我今天算是彻底懂了。
释南说:“但是她一张口就是一股浓浓东北大碴子味,跟《乡村爱情》演员海选第二轮被刷掉的那些似的。这怎么能忍?”
我去!她这是什么路子,是不是预示着我要歇菜了?出于不得不防的心理,我搬着椅子朝后移动了一下:“你不会往我身上泼火锅汤吧?”
这场腹泻火锅三人趴体,释南吃得满嘴喷香,我吃得却比尤二姐吞金还要艰难。
我安抚地拍拍小助手的肩头:“别急,我会让他赶紧交的,不要担心。”
连这种借口都说得出来,要不是有交情在,我早就一天打他八百回了。
男人笑了一下:“所以呢,舍得吗?”
我神色异样的瞅了他一眼:“那你咋不画?”
我们学画的人,最基本的人体画没少画,学校里有这样的课,会专门请裸体模特来,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鲜嫩的老态的,我们见过的肉体不计其数,如今早应该是百炼成钢了,我是最应该知道,模特对于作画人的意义,完全是艺术角度,是可以肆无忌惮打量观察的活的物品。
乔枷木笑了:“我还什么都没说呢。”
“纪循循,你怎么跟陌生人都能聊起来?”释南用筷子敲着锅边,想把我的注意力拉回去,“往锅里下肉啊,给我肉!”
所有认识的人都给我发的状态点了赞,但是释南迟迟不点。我追问道:“你什么意思?是不是对我有意见?”
他一直盯着画,过了片刻又看了看我。我赶紧表示:“艺术,这都是艺术。为艺术献身是光荣的事,你不要用有色的眼睛看待。”
电话那头立马传来一股拈酸的鄙夷,余喜拖长了音对我嘲讽道:“呦~我没听错吧,你竟然会翻我的牌子,看来释南那个小妖精终于失宠了啊!”
“啧,还真不习惯这样仰望他。”我转身走开,心里苦涩得像是生吞了一罐没有伴侣的黑咖啡,不知是出于嫉妒释南的出色,还是羞愧于我和他之间的差距。
你们懂那种感觉吗,所有人都蜂拥在张老师和释南前谈话聊天,画廊里形成热闹和安静的两重天。在安静的这边,我仿佛找到了同伴,没想到腹泻火锅的食客除了我和释南以外,还有能欣赏我画作的人。
释南的说辞很理直气壮:“我没合适的人体模特,画不了,你是知道的。”
释南突然心情大好:“珍宝?这个评价不错,我送你的东西可不就是珍宝,请继续保持你的辨识力。”
余喜一脸看萌宠的表情,对我双手比了个爱心,撅起嘴道:“哎呦,真可爱~”
“今晚请你吃饭怎么样?我是指,看了你的……”乔枷木眼瞟一下画,隐去了关键词,“总不能白看对吧?”
“我才不要你!”黎嘉微指着释南,“我偏要他。”
“我知道,”乔枷木用下巴指了指繁华之处的释南,“那天听见他这样叫你。”
释南这时脚步才有所减速,他将iPad拿起来,表情庄严又不失肃穆,我以为他要去百度余喜,正要主动给他介绍一下,发现他已经用手指戳进了欢乐斗地主的大厅,然后把iPad递给我:“brother,帮我斗死这几个贱人。”
“要是你不同意让余喜做模特,我可以花钱帮你招别人,有金钱联系的模特会比较有操守,不会索求太多;要是你还不同意,那就联系你的第二十六代女朋友牛皮糖小姐黎嘉微吧,先把作品画完,顶多完工后让她把你睡一次。挺划算的。”我都快以为自己是售前工程师出身了,竟然满脑子的解决方案。
我又尴一尬。
我又一拳过去:“留着自夸去吧!”
这么好的条件都没有打动释南,他丝毫不在意,脚步一步未停。于是我又追加了一句:“余喜的保卫萝卜和植物大战僵尸现有的关卡全通了、开心消消乐打到889关了。”
我是想了很多,可实际上只有短短几秒,电梯还在下行,裙角就卡在阶梯之间的链接缝中,那股拽力随时都可能将我弄伤。这时一个男人从我背后越过我,跟我撂下一句“抓紧扶好”就跑了下去,在我刚刚抓紧扶手的时候,他就很及时的按住了扶梯下端的暂停键!
我用颤抖地双手调好了料碗,正要往我们定的那桌走,一个女声就在身后爆炸般地响起:“纪循循!”
黎嘉微说:“我不!你不跟我睡觉就是因为她吗?你让我看看她是谁!我死也要死个明白!”
“可以牺牲掉它吗?”
我焦急道:“可是,他看到你留宿,是正常人都会误会的!”
“喂。”
乔枷木走后,释南一掌打到我后脑勺上:“还看!人都走了,你念念不舍个什么劲儿?”我憋屈地揉了揉头。
我不懂我为什么会同意陪他来自虐,也许是因为友情吧,就算看着他吃屎,我也得守在旁边给他擦嘴啊,这才是朋友啊,不是吗?!
“谢谢你啊。”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实。
画板上的猛犸象眼神寂寞,就像在等人入画。我舔舔嘴唇,指着画板:“你不觉得这个猛犸象踩花园的比例和你留白处要画人体的比例不太……内个……不太……”
“不需要不需要!”小助手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,“我们想要完整的释南。”
“不会的。万一不小心溅到释南怎么办。”
小助手担忧的神色没有变化,明显不太相信我的实力:“你真的可以找到他吗?”
“好好好,我自觉。那你能不能也自觉?”
牛皮糖小姐没有打我,而是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座位上,这是个二人火锅桌,我只能移了个位,坐到面向走道的桌子边,来来往往的人都从我背后穿过。
“以下的谈话一定要保密,泄露半句我拿你是问。”我用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,“二喜啊,最近,我常做一种梦。”
男人走上来,笑着看着我的裙子,问我:“裙子怎么办?”
桌下,我用鞋底狠狠地碾他的脚,桌上,我笑着提醒:“清高的艺术家先生,吃着火锅辣出鼻涕的时候就不要说这种台词了。鼻涕擦一下,逼格才上的去。”
余喜和释南的反应差不多,先是给了我一个拙劣的笑脸,拖长了音揶揄我:“噢……春梦!”
这场景,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,所以更怕释南会撒手,让我尴尬面对。我紧紧贴着他,就像要埋进他的身体里,能感觉到释南的身体有些僵硬,他没有回头,只是用冷漠的声音回答黎嘉微:“是谁你不用管,出去。”
我呸了他一口:“你家独创的用耳朵作画吗?我画得少你别驴我。”
我:“……”
释南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,嗤笑了一声:“误会又怎样?你俩的情缘已经OVER,字幕都上了,灯光也亮了,扫地的大妈都进来打扫了,你还蠢蠢欲动地想要折腾,没个完了?把观众不当人是吧!”他轻轻叹口气,“我看着都很烦的知不知道?拜托请顾及一下我的感受。”
呃……释南把人家拉黑了,至于吗?他拖起稿来还真是怂!
乔枷木来看展,对于他的救命之举,我觉得我很有必要陪他一起转转顺带讲解。我俩路过了我的画前,他突然就停住了脚步。
“她可能是侦探,猜到我喜欢把钥匙放在门垫下面。”释南一副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的样子,“要来看看画吗?”
如约的梦境又准时到来,这回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情节,只是在我家里,自己就像个入室窃贼一样拼命地翻找东西。高中时代的释南跟在我旁边没完没了地絮叨,大概说的是“丢了就算了”“有什么好找的再买一个就是了啊”等等之类的话。
这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,身材的线条硬朗,看上去直接换装就能上T台走秀了,可这不是重点,他就是吃火锅时被我挡了过道打招呼的男人啊!真的好巧!
乔枷木有些欣慰,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同款派大星钥匙链,说道:“设计师邹淮扬亲手做的高价限量版作品,只做了三对,要买的人数不胜数,都没抢到,我辗转得到其中一个,发现你有另一个时,真的还蛮惊喜的。”
我瞪他一眼,非得在别人面前这样埋汰我吗?这时乔枷木将名片递给我:“等你忙完,给我电话,我们再约定地点。”
我愣了一下,其实我刚只是一个吐槽,并不需要答案的。头脑绕起一团乱麻,难道说我碰上求爱了?我是直接拒绝好,还是直接撕逼打死他好呢?
早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!我不再追问,直接改为追打他!
我接过来,刚道完谢,乔枷木就问:“你是不是没发现自己弄丢了它?”
“虽然我比较讨厌他的刻薄毒舌和清高,但客观来讲,那家伙脸挺帅腿挺长,才华也不错,对你也没话说,”余喜的声音越说越低,语气就像是在讲什么灵异故事一样,“循循,你说你们为什么就没在一起呢?”
这是不是就是活生生的皇上不急太监急的例子?我到底是图什么啊操心他这么多?我要是死了,那肯定也是贱死的!
我问:“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?”
我忍不住提醒道:“就要开展了,时间不等人,既然答应好了的事情,那做人总得守信吧。”
他似乎想要叫住我,但直到我关门离开,释南都没有任何动作。
我走过去,背靠在洗手间的门上,双臂环胸,似笑非笑地鄙视道:“你让我不要忘记给画廊交画,你自己却拖稿,你也是有脸。”
“美院门口咖啡店,等你二十分钟,你不来朕就摆驾别处了。”能把所有闺蜜搞成后宫一样的争宠吃醋模式,我也是蛮有本事的。
他的眼睛清亮而坚定,说出来的字眼像是不容你质疑。
我紧跟在后面:“目前我有个合适的人选推荐给你做模特,她叫余喜,你见过的,这个姑娘特别厉害。”
我妥协地点头:“对,让儿女情长都去死!”
黎嘉微快要疯了,感觉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开撕:“释南!她是谁?!你放开她,让我看看她的脸!”
明明我牺牲那么大,却完全没起到什么作用,我看淘宝性用品里的评论都觉得比那画刺|激。画里没有丝毫情欲诱惑的味道,赤|裸的洁白身体就像一个易碎的白瓷瓶,一个少女就站在凶狠画风的背景最中间。
虽然他理直气壮,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。
我突然觉得,闪光灯下,他穿正装的样子其实挺好看,不,或者应该说是——很诱人。鲜肉般的皮囊,禁欲式的衣装,皮囊衣装之下的满腹内涵才华,这是足够令万千女性着迷的艺术界新生代偶像。
“好的好的。”
我哪有那份心情:“不看!我走了!”
我把画包好送去蒹葭画廊,张老师没在,是他的助手接收的。我们随意客套了几句,那小助手就开始愁眉苦脸地对我说:“听老师说你是释南的朋友,那你能不能帮忙催一下释南的画啊,他的号码一打就是不在服务区,根本联系不到他,大家都快急死了!”
释南按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到画板前:“你吃饱了就赶紧画,画展快开始了,办正事要紧。让那些儿女情长都去死。”
我觉得荒谬,瞪着眼问:“那你对谁有感觉?!”
我后退一步捂住胸,与此同时,一声尖叫在我赤|裸的背后响起!释南几乎是第一时间起身将我紧扣在怀里,原地转了个圈,将自己的后背对着黎嘉微。
他也微笑着对我点了一下头,然后就离开了。我回头瞪了释南一眼:“想吃肉就自己下,你的手是被剁了吗?”
接下来我费了几天的时间将画全部完成,释南不知道是何时离开的,他认识很多人,比陀螺都忙,甚至晚上再也没有来借宿,我也无暇顾及。
我也伸出手握上去:“这场相遇真是事关生死惊心动魄啊,我叫纪循循。”
“有多厉害?”
很好,我人生中的神探狄仁杰也到齐了……
余喜有感而发:“看得出来你很惆怅,你的空气刘海都快要缺氧了。”
我用双手捂住脸:“我频繁地梦见他,我不知道我的潜意识是怎么了,这简直荒谬,搞得我现在一面对他就心虚,这也太烦人了啊二喜。”
当我用门垫下的钥匙打开门时,释南从洗手间探出半个身子看了我一眼,反讽道:“你怎么来得这么快?脚上踩了风火轮吗?”
黎嘉微的韩式半永久眉毛动了动,好像在表达不爽:“你口口声声说跟释南是朋友关系,怎么朋友还要管朋友的私房事?”
黎嘉微轻挑眉头,弹了弹指尖,感觉她很想把我当个鼻屎弹出去:“为什么不能陪我去?难不成要陪你?”
然后释南的来电就响了,他总是掐准了时间:“小青龙,起了没?今天要去交画,你记得的吧?”
“你当我没努力过吗?昨天我面试了一个模特,身材那叫一个好,”他用手在自己身上比划着S型曲线,“符合我对作品的设想,可以入画。”
我从床上爬起来,语气不耐烦地揉揉眉心:“知不知道操心老得快,你什么时候能别这么婆婆妈妈?”
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释南,而是打通了另一个女闺蜜的电话:“二喜,有空吗?请你吃饭,出来陪我聊聊。”
我不好意思地对那个男人笑笑:“抱歉,我的朋友脑子不好。”
释南的表情慢慢冷下来,耸肩把我手甩掉:“我讨厌伪哥们伪闺蜜文化,请自觉。”
“别怕,我不是坏人,我只是想认识你。”乔枷木从口袋拿出一个东西:“那天吃火锅你掉了东西。”细看之下,那确实是我的海绵宝宝钥匙链,乔枷木将它递给我,“它的胳膊断了,我帮你修好了。”
小助手这才激动地抓住我的双手,就像农奴终于见到了解放军,感激的泪都快要飙射出来:“那真是谢谢你了!纪老师!”
后来画展如约开始,我还是看到那副画了,该怎么说呢……
我猛地转头,几乎听见我可怜地颈椎在哀嚎:“呃……黎嘉微……”
我们俩家同在一个家属院,但释南自己还有一个房子,在大北郊。拖稿时,他基本上只躲在那里,不管是在里面夜夜笙歌还是孤寂抠墙皮,他只会在那里。
我问他:“这种画也需要你看这么久?”
我白了她一眼:“滚蛋!”
“不客气。”那个人仰起头来看扶梯上方的我,我俩都愣了一下!
义卖的时候,我的作品和释南的都没上场,出于疑惑我问了一下义卖走货的负责人,却被告知我俩的画已经被高价定了出去。我再三追问是何人这么不长眼时,得知买画的人是年轻有为的知名企业家,名叫乔枷木。
我陷入了沉思。
余喜这女人,多次被朋友圈投票评为西北地区最爱执行双重标准的女性,如果陌生的女人发型太好被她看见,她会说人家做了个婊子发型,如果普通朋友不洗头见她,她会骂到人家返回家去洗头,而对于我,我敢说我一边拉屎一边一手抠脚一手扣鼻屎,她也会对我双手比爱心,夸我好Q好萌好可爱。
我扶额:“你再放屁,朕就要龙颜大怒了……”
我摇头:“我好得很,一点都不生气!”
他不回应。
进屋之后他关了大门,咔咔咔反锁三道。我心一慌,想了一下,小声说道:“我不脱|内|裤。”
“噩梦?”
我蔫眉塌眼的说:“我能怎么办,我也很绝望啊……”
庆功宴关我屁事,我才不要去,在一群大牌之前显示我的小咖,那不是自取烦恼么。我对着乔枷木扬了扬手上的海绵宝宝:“不不,你捡到我的珍宝,应该是我请你才对。”
我故作温柔的笑了:“老师不敢当,不过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,我找到他后也可以让他死一死。”
跟刚认识的人也不好过多解释,我只能笑着引开话题:“这画廊里的画,有你喜欢的吗?”
当释南把画笔扔进洗笔桶里,我就快步上去准备要看,也不知是不是一时神经大条,我竟忘却了自己真空上阵的事实,坐着的释南明显地愣了一下。
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沉思的好问题。